"主要工厂和近10个分支机构都已停止运转."在龙州印染有限公司第五分厂门口，一位在厂里工作了十几年的老工人说。
他说这话的时候，各纺织厂的工人正急匆匆地用大车把还没印花染色的布料拖出车间，装上卡车，运回纺织厂。
12月3日，浙江省海宁市徐村镇党湾工业园海宁龙洲印染有限公司污水厌氧池坍塌，砸坏附近两家企业的厂房，造成9人死亡。近三年来，该企业因排放超标等多种原因被给予行政处罚。
12月5日上午，记者在现场看到，倒塌的浅绿色罐体已难以辨认原貌，一具巨大的带螺旋楼梯的残骸躺在相邻的河道上，100米内散落着酸臭的气味。事发时受到坦克残骸撞击的村工业园一栋厂房的墙壁和窗户受损，人员伤亡最严重的一楼残骸直接穿墙而过。
在事故现场的围栏外，附近印染厂的一名工人出于好奇跑去寻找答案。他说：“我的印染厂还在用开放式污水处理池。这家工厂的污水池是当地十多家印染厂中最先进的。怎么崩的？”
被污水冲走的家庭
"事实上，在我们之前没有人知道这些大罐子是干什么用的."在污水厌氧池倒塌之前，刘智从来没有想到，距离自己的卷布厂不到30米的“巨型池”会在一夜之间毁掉自己的家。
污水厌氧池坍塌20分钟后，刘智赶到现场。他首先看到的是他的父亲，——，他的脸已经被污水完全熏黑了。当时污水从厌氧池涌出，拐了个弯，冲向600米外的父亲。
“这是哪里？”他听到父亲躺在地上哭着问。他们只能通过声音来识别。虽然当时天已经黑了，但刘智还是能看到工厂里到处都是污水流，最深的地方也没有过膝盖。
“当时他的屁股被水浸湿了，腿也断了。我抱住他，不敢动。我只能把他的腿放在他旁边的布上。”刘志说。
事发时刘智的哥哥也在场。他是明瑞轧钢厂的老板。他被布卷砸了一小会儿后醒了，挣扎着从布堆里爬出来.但他的妻子和另外三名员工被布压在地上，躺在污水中，再也没有醒来。
zx.wnFCw。CN刘智和他的兄弟试图拉开地上的布来救人。但是，布被污水浸湿了。“它很重。我们想抬，根本抬不起来。”
现在刘智的父亲还在海宁人民医院重症监护室。医生告诉我，“如果病人的腿没有清洗好，他可能会面临截肢的危险。”
今年3月，冰壶厂搬迁到现在的车间，和它在一个楼层的企业有两家，其中一家就是同样在事故中遭受重创的七彩纺织厂。27岁的陈郁怀孕5个月，在离坦克稍远一点的七彩纺织厂的车间里，她和丈夫在事故中丧生。
大学毕业后，徐村人陈郁回家帮助中国纺织厂。同一天，陈郁和丈夫在工厂里拿货。
陈郁的表弟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来救人。就像隔壁的卷线厂，“基本都被压死了。”另外两名男性员工在事故中丧生，都是30多岁的年轻人。
表哥告诉记者，在去年当地的拆迁整顿中，他们刚刚把纺织厂从他们家后面的家庭作坊搬到事故发生的车间，这是党湾村新建的工业园区，共有三栋楼，属于村集体土地。
坏消息传来后，陈郁的母亲因为无法承受打击而住进了医院。这对已故夫妇去年刚刚结婚，陈郁今年怀孕了。全家人都在期待新的生活。
如今，陈家的大门上依然贴着“百年好嫁”的红对联，但客厅却成了一座灵堂
事故发生时，60多岁的陈芳正在家里吃饭，听到一声低沉的巨响。房子被切断了，房子一片漆黑。她冲到门口，发现西边的河在几十米外上下跳动。“就像潮汐一样。”陈芳描述了它。
家里的村民以为是地震，天已经黑了。村民们拿着手电筒四处张望。几分钟后，隔壁污水处理厂拿着手电筒的工人发来消息，污水箱倒了。
11个村民的用电第二天中午才恢复。污水厌氧池坍塌后的两天两夜，村民们一直在思考20多年来生活在污水处理厂旁边的恐惧。
一位在当地开餐馆的中年妇女告诉记者，家里买的汽车金属标牌容易生锈，已经更换过几次了。空调的外部单元由于腐蚀和生锈，往往需要在一年内多次维修。因为空气中总有一股酸臭味，她家工厂旁边的后窗一直打不开。
尽管如此，与五六年前印染厂还在使用露天污水处理池时散发出的强烈气味相比，近年来陆续建成的几座污水厌氧池已经大大缓解了这种气味。
“听工厂里的人说，这些锅是镇上最新的设备，污水处理设备。虽然空气中有时会有一点酸味，但有时闻不出来。”一个村民说。只有来她家做客的朋友总会跟她开玩笑：“你住在这里，你是慢性中毒。”
为了纪念在污水处理车间靠近一个厌氧池的村民和孙辈，90年代初，龙州的污水处理车间是印染厂生产车间投入使用后两三年才建成的。"由于上面的环境压力，人们听说要建一座污水处理厂."埃里克说。
在选址的时候，污水处理车间占用了8个村民的自留地，当时很多都种了水稻，村民们因为担心建成后的环境污染，与工厂僵持了相当一段时间。工厂再三向村民承诺绝不影响环境后，村民的土地以每亩1.8万元的价格转让给龙州印染厂。
然而，污水处理车间建成后，无论是污水处理池还是现在的厌氧池，是否会影响当地居民的生活环境，目前还没有定论。陈芳的丈夫是村里的电工。在污水处理车间工作两年多后，
辞职，原因是“气味太大受不了”。辞职以后3个多月，他被查出患有甲状腺癌，不久以后因为癌细胞转移离世。在污水处理车间建成后，这11户人家中先后又有2人被查出患有大肠癌。当记者询问多位高校环保专家当地村民先后患癌症是否与污水处理车间废水造成环境污染有关时，他们均表示“无法得出必然相关的结论。”
“污水处理系统对附近居民的影响主要还是空气中的含硫化合物。”同济大学环境科学与工程学院教授范建伟告诉记者。
至于当地水源是否也曾经长期遭受污染？范建伟的解释是：“可能性不大，废水经过处理后一般通过市政管道排出，不会直接排入附近河道。”
老孙也向记者提到这两年临近污水处理车间的河流水质在变好：“以前都是黑黢黢的河水，‘五水共治’以后颜色变浅了不少。”
zx.wnFCw。CN据“海宁发布”12月5日发布的消息，事故发生后，已对相关河道水质进行监测，每两小时采样一次，附近水域已恢复正常。
家门口的“定时炸弹”倒了
“挨着我们家那个罐，是五六年前最早建起来的，之后就是倒掉的那个。”老孙指着大概50米外依旧还矗立着的污水厌氧罐说。
他曾经设想过家门前这几个硕大的“定时炸弹”出事的所有可能，却想不到是因为“罐子倒了”。
zx.wnFCw。CN这个倒下的浅绿色的不锈钢罐体“大概容积有1万立方米”，老孙曾经听废水处理车间的工人说起过。手机的实景地图测量数据显示，罐底的直径约为25米。而根据龙洲厂污水罐管理员此前接受“荔枝新闻”视频采访所述，坍塌的污水罐高度32米，周长58米。
zx.wnFCw。CN在记者搜索的国内现有公开报道中，污水厌氧罐倒塌在全国曾有1个先例：2013年云南普洱曼老江农业开发有限公司位于思茅区倚象镇纳吉村的厂部发生厌氧罐垮塌，造成5人死亡，4人受伤。
复旦大学化学系副教授凌云介绍，厌氧罐是印染厂处理废水的常用方法，一般而言比较安全。厌氧罐是处理高浓度废水的关键环节，废水进入厌氧罐，厌氧菌等微生物将“吃掉”有害的化学物质或染料分子，比如亚甲基蓝、偶氮苯、蒽醌等分子，同时产生大量二氧化碳、甲烷等气体，附近居民闻到的“臭味”就和这些气体有关。
那么厌氧罐倒塌的原因究竟为何？一位环境工程系的教授告知上观新闻记者可能出现的3种可能，其一是因为厌氧罐本体的结构强度不够，污水进入后底部压力过强导致罐体坍塌；其二是厌氧罐使用一段时间后，含硫物质和其他腐蚀介质对罐体本身产生了腐蚀破坏，致使罐体强度不够；第三种可能是罐体顶部的三相分离器没有正常运行，造成罐体内压力变化，若厌氧罐排气阀没有及时打开，产生的大量气体可能会将厌氧罐“撑爆”。
“要么就是龙洲污水处理车间拆掉，不然就让我们搬走。”事故发生后，11户村民的代表曾经郑重告诉村委会他们彻底摆脱这家印染厂的决心。
家纺小镇上的乡镇印染龙头企业
龙洲印染厂生产车间和污水处理车间相隔500米，被一条“园区路”隔开。这条数百米长的街上，有不下百家库存布销售店面。
“每个村的印染厂一般都沿河而建，方便取用除尘降温用水；纺织厂和打卷厂也挨着印染厂近的地方生产，这是一种默契。”园区路上一位开设库存布铺面的老板说。
刘志告诉记者，自家400多平方米的厂房收17万元的年租在当地算很高的，但他们选址在这里是因为“距离镇上不少布厂近。”
“许村老板”，这是当地人对经济富裕的许村镇人普遍的称呼。当地大部分家庭都在从事家纺生产或者是相关贸易。海宁传统的三大产业支柱是皮革、经编、家纺，许村镇独占“家纺”一项。根据海宁市工商联上半年数据，许村镇205家家纺企业工业产值为亿元。
这些起步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家庭纺织作坊，是当地乡镇小企业产业发展的缩影。
zx.wnFCw。CN纺织厂、印染厂、打卷厂在这里集群，形成松散的上下游生产关系。而龙洲印染，是当地人眼中的“印染龙头企业”。
根据浙江新闻客户端2018年底的报道显示：龙洲印染的前身许村印染总厂创办于1983年，是一家镇办集体企业，1997年转制民营企业，目前有员工近600人、固定资产2.8亿、年销售约3亿元。
该报道中还有对于该厂近年先进排污技术的介绍：对锅炉进行湿电除尘改造，锅炉废气达到超低排放标准，并对湿电喷头进行改进，使氨水使用量减少了70%……从根本上解决印染污水量大、浓度高的传统难题。此外企业正在实施投资8500万元，用于污水综合提升改造工程，用全生化处理工艺采用AOAO技术，确保污泥量下降80%的目标。
就在企业改进排污科技的这几年里，当地对印染行业的监管治理也在不断加强。去年，海宁市印发的《振兴实体经济改造提升印染行业实施方案》中提到：计划到2020年底通过“打造培育一批优秀企业、整治提升一批中游企业、兼并重组（关停退出）一批落后企业”的手段，促使印染企业亩均税收明显提升；排污强度和增加值能耗明显下降；为海宁特色产业配套服务能力明显加强。
根据龙洲印染厂附近的荡湾村居民和厂里工人回忆，近五六年龙洲印染厂的老板因为环保等方面的压力，已经把厂房内许多车间都外包给了别的小老板，而自己负责总厂和整个排污系统的运营。
记者发现，2017年浙江省发改委下发的京津冀及重点地区污染治理工程2017中央预算内投资计划（第二批）浙江分解计划中，海宁市龙洲印染有限责任公司污水处理站综合提升及锅炉脱硫、脱硝技术改造项目曾获得中央预算内投资820万元。
（文中附近村民和遇难者及其家属均为化名）
事故发生后，现场一片狼藉。污水厌氧罐坍塌后，连带着压垮了旁边的厂房车间。
从河里打捞出来的垃圾，表面都附着了一层黑色物质。
罐体的残骸倒在河流上。
离事故现场不远处的河流沿岸，工人正在把从河里打捞上来的垃圾铲到车上，当天他们一共清理了8车垃圾。
运输车把被污水染黑的一卷卷布胚运出车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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